第56章 论政事惊觉祸临

当今陛下能够顺利登基,便与姜映明等人着实关系重大;若非是当日他几人凭军令调来京兆大营兵丁,更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暗杀了最有可能登基的大皇子,其实当今陛下,原是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争夺皇位的。

只是几人冒险辅佐当今陛下登基,对其却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他母族是开国武将世家,一门与薛岳修等前辈交好,便为着不叫鲜卑人上位,才不得不选择当今陛下来辅佐。传闻中当今陛下聪慧过人,又是文武双全之辈,姜映明等人辅佐他倒也合乎道理;却不料今日一见,这皇帝着实有些浮躁脾性,比不得先皇沉稳,才真叫轩辕鸿担心。

姜映明听轩辕鸿说话,只微微一笑便是解释道:“陛下心思过人,原不是这等轻浮人物。现如今他这般表现,便是为着在朝中周旋,只将朝中信得过的人选出,紧接着就要对奸佞动手。你可别忘了,当今三宰之一,那位万俟诚大人,乃是太子母族所出,陛下自不容他。今日赦免你我罪过,打发你我入军,原是要将你我树成靶子,用来吸引万俟诚等人的视线,才叫我们鹬蚌相争,陛下好得那渔翁之利。”

轩辕鸿听得两眼发直,便是他对朝中的诸多争斗着实不太清楚,这会儿听姜映明这么说,只叫他觉得心中一阵悸动,忍不住道:“照你这么说,陛下岂不是要坑害你我?如今你虽仪同三司,说根本却还是武将出身人物,别说与宰相斗,就是兵部里,也还有许多不服你我之人。当此时,再将你我推出做靶,便是要招来无尽的麻烦,令你我身陷党争之中了!”

姜映明微微摇头,道:“轩辕贤弟,你这一进宫,就把自己的一身武功忘了。你我先是武林中人,后才是朝中大员,比起万俟诚等人,便多了‘武功’这一重优势。更何况今日陛下远接高迎,原就是展露了一个姿态,叫众人都看得清楚,你我有陛下撑腰。为人臣子的,原本就是要为陛下分忧;能够做这个靶子,便也是陛下对你我的信任。”

轩辕鸿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道:“我自然记得自己的武功,便屠灭满朝文武也行。只是被万俟诚那等人物惦记,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儿。当日陛下登基,你我拥立有功,就已经招来朝中诸人不满;到这会儿想搞倒你我的,可不止万俟诚一人……伴君如伴虎,也就只有你,还能揣摩到陛下的心思,先引罪在身,消弭了些仇怨……”

姜映明微微点头,道:“虽说为陛下分忧,也不能全被牵着鼻子走了。祈求陛下降罪,原是提醒他莫要算计太过。武林人在朝中势单力薄,能做棋手就断不能当棋子;现如今陛下降罪,令你我赶赴汾水战场,便是懂得了我的意思,选择与你我合作……只是……”

说着话,姜映明扭头看了一眼龙虎真人,只瞧他一路安安静静,只跟在自己身后不语不言,神情着实萎靡得紧,看上去竟有些老朽的意思,便真叫人担心,却也着实无法。

武道修行,本身就与武者的心境很有些关系,越是坚定的心念,便越是有助于武道的精进。这并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服气导引理论,而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辛苦,没有坚定的心念万难坚持。龙虎真人现在,因茅山老道之死而陷入颓唐之中,又身陷桃源乡之事带来的自责,便叫他不单是精神颓废,连带着身子也被拖垮,就连不练武功的皇帝都看得出来,免去了他参军打战的责任,只叫他回龙虎山修养,便也是表现出体恤。

摇摇头,轩辕鸿也是轻声道:“真人如今这般状态,非有几个月才能调整过来;现如今诸事繁杂,就不知道他能不能缓过来。好在龙虎山人才辈出,我瞧那丁宁道人也可堪重用,那一日幽田子行迹暴露,他显露出的轻功也着实厉害。”

说起丁宁道人,姜映明便是脸上显露出难言的表情,只沉默片刻,才一时道:“真人离不得丁宁道人照顾,这会儿也是统军打战而非亲自杀敌,纵有武功也无甚用处,便不如叫他好生照顾真人。只是你说起他,我却想到了灵渊,不知道这小子究竟身在何处,怎的数日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这会儿三人已经走出了皇宫,便见丁宁道人早早在路边等候,这会儿只迎上前来,搀扶着龙虎真人,悉心照顾。轩辕鸿听闻姜映明说起灵渊,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那小子的授业恩师;我瞧那小子不是色欲熏心之辈,便也不至于被那舞女蛊惑。数十日没有他的消息,的确有些很不对劲,都不说他武学天赋过人,就说他会那些武功,若是泄露了出去,也不得了。”

阴沉着脸点头,姜映明心里也是有了些怀疑和算计,便是他们虽然离开了盛京,可盛京中还留有他的线人;灵渊若是有心,传出点消息来总是不难,凭线人手中的额血鹞子,自己总该听见点动静才对。

前几日姜映明就一直为此事忧心,只因着要复皇命才没有太多花费心思;现如今皇命已复,便叫他不得不思忖起灵渊的情况,只一时心念流转,忽地浑身震了一下,直叫轩辕鸿和丁宁道人猛朝他瞧去,便听他倒吸一口冷气,道:“若是那日,青龙木剑送来奇门阵图之时,那小子正在一旁,听尽一切,又该如何?”

丁宁道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见得自家师父一瞬间眼中精光大作,猛朝前赶上姜映明的脚步,抬头便朝他脸上看去。轩辕鸿只听姜映明这般猜测,一时也是脸上一白,转眼便也干笑了两声,低声道:“不会罢!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当日你与真人争论,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即便是说了些不妥当的话语,也不至于就叫那小子听见;若是他真听见,便该出来与你对质才是,即便不敢当面对质,也不会将那阵图拱手奉上!”

姜映明闻言也是皱了眉头,心中的疑惑愈发加深,便是疑虑一起,再难拔出,直叫他不住思索,自言自语道:“青龙木剑在那小子手中不假,送图之人武功也是高绝……若是那小子听见我与真人争执,自能理解当年之事梗概……嘶……难不成我们陷入奇门阵势,根本就是在萧太后的算计之中?她将我们困入阵中,就是要等我们自己扯出当年的往事来?若是如此,那阵图自然是萧太后送来;我与真人漏了海底,便再没有留在盛京的价值……”

越往深处想,姜映明就越觉得自己想得很对,便只有这一个理由,才能将那三日里发生的种种怪事,串联在一起。听他说着,轩辕鸿也是一时变了脸色,只惊讶道:“这么说,茅山天师之死,也是因为萧太后的算计?他对灵渊说那些话,便是萧太后逼他说的?”

话音未落,就见龙虎真人一时瞪红了双眼,只盯向轩辕鸿的眼睛,以极慢的语速一字一句开口,道:“不错!若非是被那妖婆蛊惑了心智,道长又为何会莫名自裁?现如今正是茅山腾飞之时,他再活十年就能光宗耀祖,便是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哪里会有什么劫数要将他逼死?对,对!他对灵渊小子说的话,的确很不合道理;中间有几句话,很像是那一篇邪教经文所载!”

姜映明闻言眼睛一亮,便是当日罗鞍送回来一篇与无生老母有关的经文,他并不曾细瞧就递给了龙虎真人,后来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众人便再没有心思纠结那事儿。天长日久,他自己已经不记得那经文的内容,却是龙虎真人常年读经诵典,自然对一切经文都比较敏锐,比较茅山老道的话语,的确有几句不文不白,折韵古怪,要说是邪教经文,似乎也有些可能。

“将天心比人心俱是一理,天生他人杀他结下仇冤。但等那末劫年来把帐讨,六万年冤孽债一笔钩完……”姜映明喃喃念出亲卫记下的话语,一时便听龙虎真人也开口接上,道:“人都说孔圣人未曾戒口,论语上乡党篇用心细研……”

经文字句合上,姜映明与龙虎真人便是对视一眼,彼此见了对方惊惶愤怒的模样,便叫一旁的轩辕鸿着实疑惑非常,只暗叹自己因着身子不好,不知道错过了多少要紧事情;要不是现如今事态紧急,自己只怕还一直要蒙在鼓里。

“呵呵”冷笑起来,姜映明的脸上一时呈现出诡异的神情,只听他声音低沉,垂头看地,道:“瞧这样子,讨债的已经来了……嘿嘿……老婆子既然已经晓得因果,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们?难不成要留着我这条性命,叫那小子亲手来报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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