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决定（下）

回到公司，我接连熬了几个通宵，做出一份计划书来。也算是对前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的续假的一种将功补过吧！同时也为心中一个隐隐的决定做着奠定。

这份关于河滩改道工程的计划书阐述的是关于将河滩改造成沙滩的建议，现在的都市人都热衷于到海边度假，海里遨游，但对于孩子，他们更喜欢沙滩，在沙滩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搭建他们的城堡，王国，甚至引来了很多成人也酷爱沙滩上的建造。

我们主管很欣赏我的这份计划书，但公司上层的年长管理者则更倾向于河道两侧建成杨柳轻拂的江南水乡风格。在接下来一轮又一轮的研讨会上，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战。

“从怀旧的角度来考虑，江南水乡的风格无疑是好的，所以我建议在保留这个构思的基础上增建沙滩的计划，也就是水道边分两部分，一个大部分是水乡风格，另辟一个小部分建沙滩，试想成年人怀他们的旧，成年人的孩子可以留在沙滩上建他们的王国，当然得配上专管员，毕竟是亲水嘛，安全保障第一。成年人尤其是年长的人可以尽情地回味他们的旧日情，在他们的岁月里也许花前月下就是在这里了。”听众发出一片轻轻的嘻笑声。

我笑了笑接着放映着我的幻灯片，沙滩堡垒主题的计划书跃然眼前，我一页一页地翻着，讲解着，“其实成年人和儿童的需求可以同时得到满足，毕竟沙滩堡垒也是现在的儿童将来要怀旧的内容。”

会议开了三天，争论一直没停过，晚上回寝室我都没力气给石坚打电话，只能草草说上几句就匆匆挂掉。有时说着说着，我已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我发现自己还握着手机。

今天最高层也将参会，级别无异于一场董事会决议，我必须做最后的据理力争。我用粉底遮了遮了黑眼圈，让自己这张很多天没睡好觉憔悴的脸有点精神，又上了点腮红让自己看上去自信一点。前段时间过着猪的生活的自己是万没想到不久的将来将过着没日没夜的日子。

“忘了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没想到石坚会早上打来电话。那件事之后，我把我的手机铃声改成了这首“童话”，不知为什么，那以后我特别喜欢这首曲子围绕着我，仿佛只有它能表达出个中的心情。

“昨天睡得怎么样？什么？早上还握着手机？我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动听呢！好吧，你好好表现！晚上我再给你电话！”石坚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全没有昨晚聊天至深夜的疲惫，而正是这声音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将我的心吹得飞扬起来。

挂上电话我迅速出门长吸了一口园林里清新的空气，及时释放一下意犹未尽的贪婪。调整了心情迈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明显人多了许多，气氛也一度被压抑了下来，参会者今天都是西装革履，表情肃穆。

项目经理发言的主题是“还一个青青河边柳给河道”，他这个“青青河边柳”很是讨巧，与清沁园林遥相呼应，首先赢得了高层的好感。“......试想一个古朴风格的古道，岸拍河边柳的旁边，一群小朋友大呼小叫地在水中取水，沙滩玩沙，整体的美感被打扰，马上由一个安静的可以演绎民国爱情故事的小河流水的场景，演变成一个大人叫孩子哭的闹剧场景。来度假的大多是想暂离这种天天被打扰的环境才来我们这里放松的，现在弄得不伦不类，影响了度假心情，还有谁愿意来呢？......”

我整顿衣襟上场发言，步子迈得不急不躁，尽管我觉得项目经理的发言直接针对我，我也必须得针锋相对，但越是心焦越是要沉下性子，我自诩也算是近距离经历过生死的人了，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得失吗？输赢吗？这些重要吗？我唇角微扬。虽然这将是我在这个公司最后一个项目，虽然最后一个项目即使做不成也影响不了我什么了，但我还是希望能打赢这最后一仗，不是为了赢取什么，而是为了将这份理念传承下去，即使我不在了，即使我不能亲眼看着它实施、开放，我也打算把它做好后再离开，也算是划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沙滩堡垒项目的地点是在这条河道的转弯处，从整体的观感上对河道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而且对于全家来度假的，成年人在柳道边散步的同时能听到下一代的欢笑声也不失为天伦之乐，并不存在影响度假心情之说。而且据统计很多家长尤其是长辈带孩子来都是陪着孩子们玩耍，并非身临其境步入杨柳河道，在陪同玩耍的过程中放眼望去，他们怀旧风格的景色就在眼前，而他们爱护的下一代就在身边，这无疑才是他们想要的。正所谓诗和远方就让他（她）停留在不远处，善待眼前人才是最实在的。另外还有两个细节在此处提一提：一是我建议沙滩用白沙，这样不仅在视觉效果上达到最好，而且据我统计孩子甚至成人对白沙的喜爱程度远超过黄沙，因为与上海临近的黄浦江水质泛黄，远不如稍远一些的嵊泗、青岛的碧海蓝天，白沙碧水更受人欢迎。其二是在我建议的亲水边、沙滩旁再设一处烧烤区，自行在烧烤架上diy，这无疑是年轻人甚至年轻家长的最爱。年轻家长把忙碌了半天烧好的午餐交给一旁沙滩上玩得废寝忘食的孩子，递给正望着后辈吟吟而笑地长者，这种画面无论在任何方位取景都是最温馨的宣传照。而且既不耽误用餐又不耽搁各自的娱乐，我想这将成为我们推出的一大特色，在玩中食，在食中玩。”我想起以前在南京古林园做的统计，于是利用前几个月在这里试用期时，在工作之余暗暗做了调查，最后认定烧烤架更适合在这里出现，“这样老中青都有各自所爱，将是吸引八方来客的关键所在。试想一家老小，远道而来，各取所需，各自为乐，这才是最大程度地满足游客的需求......”

我看见总裁慈祥的微笑，但我不能确定那笑容是不是给我的。反正这场仗打得很艰辛，最后的结果不得而己，但我已努力了。

回去早早地开始补觉，我甚至忘了和石坚的电话之约。睡到不知几时，石坚的电话吵醒了我。

“考完了？”石坚的声音一如早上一般清新，一度让我忘了这是在晚上，还以为我一觉已睡到了日上三竿。

“考完了，但别问我成绩！”我打着哈欠，揉着头发。

“你这习惯还像以前一样，没变。”石坚很宠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是啊，那时他们高考完就忙着对答案，马上就能算出分数，我却像要逃离一样，躲着答案远远的。”遥远的记忆瞬间被拉近，曾经想逃离的现在却很想亲近。

“不止那时，以前你也一样，考完就跑，好像生怕有人抓住你对答案一样。”石坚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曾经的他关注的不是林萱吗？

“是啊，所以学习没你们好嘛。对了石坚，你说我剪短发好不好？”我突然很想重头开始了。

“你以前上学时不是一直留的短发吗？”不知为什么我感受到了话里的嫌弃。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初中帮海伦剪了短发之后，我也一直留着短发？“我留短发很难看吗？”我注意到了石坚的口气，不确定地问他。

“反正我不怎么喜欢。”竟然一点儿都给我留面子。

“你那会儿没见过我长发的样子？”我有些不可置信，可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中学时的样子了，我那时的注意力难道都没出息地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没见过！”如此肯定。

“怪不得你后来找你的女神呢，她一直长发！不过后来你找你的女神，人家不理你，你才又想起我的好来了吧？”我愤闷地说，本想激激他，没想到把自己给激得好像哪哪都不好了。

“什么人家不理我呀？”石坚叫起来，严厉反对。

“理你啦？理你你会想到我的好啊？”我轻哼。

“你说的谁呀？”石坚的声调拉得很长。

“不就长发的那个嘛！”还想抵赖？还想装不明白吗？

“没这个人。”石坚的声音直直地从电话里蹿出来。

“不就是嫌弃我短发，看上人家长发的了呗！”什么嘛！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在装。

“不要乱说话，没看上谁。”石坚的否定明确而执意。

“没看上谁，那你中途劈腿，就是看我不顺眼咯？”这一串流水般未经思虑的话倒出来，不禁让我自己也大吃一惊。

“谁中途劈腿呀？你也得允许我视觉疲劳一下嘛！”石坚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很多，我想我是刺激到他了。但到底哪里刺激到他了，我还没想明白就被他也刺激到了，什么叫视觉疲劳一下？这也能视觉疲劳的？

“你知道什么叫劈腿吗？”静了一段时间后，他冷声问。

“劈腿......劈腿......”劈腿不就是同时和两个人谈朋友嘛！我知道他其实没有劈腿，第一他没有同时谈，第二他也不算谈，从概念上他不属于劈腿的范畴，但是我就是愿意说得严重点来让他警醒点儿！“没有从一而终的都叫劈腿！”

“噗”估计电话那头石坚正喝着水，然后一连串的咳嗽声。

什么意思嘛？我在电话这头已张牙舞爪，他此刻得庆幸他不在上海、不在面前。

“这还带中场休息的？找借口。”我必须先发制人，然后乘胜追击，不然肯定再而衰，三而竭，他一准跟没这事儿人似的。

“不是！没找借口。”

瞧瞧！这就赖上了。

“还是说后来又想起我的好来了？”我抚了一下胸闷的地方，本想刺激一下他，逼出个保证，告白什么的，结果却憋出一肚子气来。“难怪林萱一直长发。”

“回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呀。”他竟然从不介意我的介意。

“懂了！”我闷闷地挂上电话。没有意义？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都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