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云深不见渺无迹

灵渊失踪了一天一夜,陈焕明急得差点就要跳墙,便是他虽然一直纠结灵渊与姜映明的往来,可对他的关心也还是真实不虚,若是在中原随便哪里都还好,在这盛京鱼龙混杂处便叫他着实不安。又是他眼看着一众婢女下人毫不着急的模样,便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明知他们应该晓得灵渊的去向,可就是不能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消息来。

故因此,当听得灵渊回到府中的时候,陈焕明直接冲上去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通,直骂得他狗血喷头还不解恨,看那样子便是恨不得要上手去打。灵渊自知叫陈焕明担心,便也不敢还嘴,又听着他这般焦急担心,便知道他是真牵挂自己,便如父母亲人一般,才会与自己废这般口舌。

这一瞬间,灵渊便真觉得身世血脉,原本没有什么重要的。

陈焕明不住问他究竟是去了哪里,灵渊便也真觉得纠结为难,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那修罗场的事情告诉陈焕明晓得,直犹豫了半天才推说自己被萧太后召见进宫,这才一夜未归而叫陈焕明担心。陈焕明哪里会信他这种鬼话,当即毫不留情戳穿,道:“我倒不知道萧太后的皇宫里,还有一处养着几百个汉子,埋着几百具尸骸的所在!你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就比猪栏里出来也强不了多少,就这还是皇宫里的味儿?”

无奈摇头,灵渊也晓得自己的经验和眼界比陈焕明差了太多,要想在他面前撒谎便是比登天还难,便只得如实说了,将自己遇上那东海工匠,往城外山脉探寻,尾随太元子见到那修罗场的场景,都与陈焕明说了,只没说见到了萧太后,也没提那“渡世法船”,便是此事太过离奇,说出来陈焕明反而不一定相信。

陈焕明仔细听他说了这么许多,也是沉默了片刻,这才道:“你这胆子这么大,真该用在自己身上,进宫去偷了那姑娘出来才好。那等要紧之地,也是你独自一人所能去的?不说旁的危险,就是虚皇那徒弟太元子,只怕也不是你所能对付,就不怕人家杀你灭口!”

灵渊这会儿是真服了陈焕明,便是他所判断的危险,自己基本都已经遇上,原是这等高人,精通明哲保身之道,晓得准备绸缪的要紧,比自己的一时兴起,鲁莽冲动高明许多。这次要不是遇上了萧太后在场,自己只怕不死也要被拖到虚皇师尊面前抹杀记忆,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还要平白吃不少苦。

唯唯诺诺应了陈焕明的话,灵渊便也轻声开口,道:“师伯,此事事关紧要,我还得去跟姜叔说清才好。”

陈焕明冷哼一声,不作他言,只转身走了,留下灵渊一人。他这会儿心里着实憋了一股子气,就是灵渊见到他的时候还打算以谎言糊弄,被自己揭穿却又说要去跟姜映明说明,便摆明了是信不过自己,打心里还是更偏向姜映明些,叫他恼火。不过陈焕明却不知道,原本灵渊是并不打算去找姜映明的。

便是因着陈焕明咄咄逼问,才叫灵渊不得以阐述真言,都说一句假话要生出一万句谎言,其实真话便也是这般。正是灵渊纠结烦恼的时候,陈焕明逼着他做了决定,就叫他再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也在不顾什么“里通外国”的罪过,这就要去将事情与姜映明说清,叫他有些防备才好。

洗漱换了衣服,灵渊动身朝馆驿出发,一路倒也是顺遂,不见虚皇或萧太后派遣任何人来阻拦,就叫他觉得着实稀奇。在他想来,萧太后或许是疯了,可虚皇师尊的脑子却是十分清醒,一旦太元子与虚皇师尊回禀今日之事,自然会叫虚皇对他上心而遣派人暗中尾随,不能冒险叫他把这事儿泄露出去。

然而一路走来,灵渊并没有遇上任何阻碍,又是进得馆驿之中,自有仆役上前来服侍问询,他便也直接吩咐,道:“我来见中原使节,仪同三司姜映明,便请你代为通报一声。”

那仆役闻言便是露出难色,也是这等馆驿所在,着实要紧,哪里是谁走进来都能随便找人,要见谁就见谁的?不过稍一迟疑,仆役便也看见了挂在灵渊腰间的白铁请柬,一时点点头,不多时便找来了一名满脸烦恼,身着甲胄的中原兵将,站在灵渊面前。

灵渊来见姜映明,不料却是一名中原兵将来见他,便是叫他心中生疑,却又能够确定,这人的确是随姜映明同来的亲卫,原本是见过几次的。那兵将哪里等灵渊开口,一见他便是着急道:“灵渊公子!你可曾见到了将军?”

这话如当头一棒,直接把灵渊打蒙,叫他疑窦丛生,不由反问,道:“姜叔不在这馆驿之中?”

那兵将闻言便是神色一黯,沮丧道:“将军已经离开此间三日有余,渺无音讯,与天师和船王一道,数日不曾现身了!我以为灵渊公子来,是有了将军的下落;看样子这几日间,将军并不曾去了公子那里!唉!”

这事儿听着新鲜,也是十分不合道理,便是姜映明等人身为中原使节,无论自己武功如何高强,便也要维持一个中原朝廷的额颜面,寻常要去哪里,总该带上几个人在身边,才显出朝廷大员的威仪来,原不好孤家寡人四处活动。况且这些兵丁都是姜映明自己的亲卫,姜映明信他们远远超过信灵渊,就算是真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办,也该先跟他们打个招呼,才好有个照应,被人问起来也叫他们有话可回,才是合理。

这会儿姜映明等人三日不曾现身,又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下落,便是叫灵渊心中一紧,暗道若然萧太后真是无生老母,说不得姜映明等人便已经被其擒下;即便萧太后不出手,虚皇和天人师也不好对付,便是这般反常情况,莫不是几人遇上了什么麻烦?

一念生出,灵渊便又是开口,道:“姜叔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说要去哪里?茅山老道是否与他们同行?”

一连串问题问得那亲卫发懵,不过他也晓得姜映明对灵渊着实有些信任,自忖灵渊在此间行事方便,或许有可能帮着找到姜映明等人的下落,这亲卫便也如实相告,道:“三日前一早,将军便无端失了踪迹,房中空无一人,也不曾留下只言片语。龙虎真人和轩辕船王也一并失踪,茅山天师倒是好端端在自己的屋舍之中,却也不晓得这三位去了哪里。灵渊公子,你真不曾见到将军,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么?”

灵渊着实无奈,叹道:“若是连你们都不清楚姜叔所在,我隔着半个皇城又从何处晓得?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他们三位始终是正道三家之首,武功超凡脱俗,若是三人合在一处,便甚少会遇上什么麻烦。许是他们突然遇上了要紧之事,又或是又什么不能言明的秘事要做,总之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便严守了风声就好!”

他说这番话,那亲卫自然也是晓得,便是姜映明、龙虎真人和轩辕鸿凑在一处,普天下能为难他们的人着实没有几个。或许姜映明现在还没有达到当年薛岳修的高度,可龙虎真人和轩辕鸿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都比自家师父和父亲高明了许些,拉扯下勉强也有当年三家掌门的水准,总不至于随随便便被人坑了。

况且当年薛岳修等人被无生老母杀害,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不知道那老太太的跟脚,多少有些掉以轻心,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着了对方的道;相比之下,姜映明他们这些日子,可谓是加着十二万个的小心,不单是警惕虚无缥缈的无生老母,更是警惕真实不虚的虚皇和天人师,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偷袭。

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现实却不是这个现实。姜映明他们不单是正道领袖,更是中原使节,这会儿消失无踪,一旦萧太后传召便要惹出天大的麻烦来,说不得有失国体,更要担上罪责,连带着一应亲卫都逃不开,才是这些兵丁焦急的根本原因。

思想着,灵渊也想不通姜映明他们会去了哪里,也不认为他们会遇上什么麻烦,自真晓得此事要紧,便也一时道:“不知能否为我向天师通传一声,引我与天师一见?”

那亲卫自是点头,道:“将军失踪,茅山天师便一直闭门不出,我等着实加强了防备,原不许寻常人出入。不过公子乃是将军门人,自与常人不同,请公子随我来。”

说着话,那亲卫便领着灵渊来到茅山老道的门前,轻声禀报后便推开房门,便只见茅山老道盘腿端坐**,一见两人进来便是骤然睁开了双眼,眼中自有两道精光射出,直叫灵渊觉得他与之前有些不同,多有疑惑,一时上前,躬身行礼,向茅山老道问好。

老道只盘坐在**不懂,看一眼灵渊微微点头,随即便骤然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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